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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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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的爱巢并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大门随之关闭,裘瞻博便似站不稳地斜依在门上。他拒绝妻子的搀扶,只想把话说清楚。

“这是误会。我没有叫她来。”

“我懂。”

“不,你不懂。”

裘瞻博抿抿嘴,强忍吐意。他扶着门,把身子站稳了一些,继续说道。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徐小云担忧地望着丈夫的脸色,点点头。她的双手依旧敞开着,似乎准备徒手扶住一座随时倾倒的大楼。

“你在车上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懂你的意思。”

裘瞻博甩了甩头,似乎想要把脑中的混沌甩出去。他咽了咽口水,缓和了一阵子,接着深吸一口气,露出极其困惑的神色,质问道。

“你为什么把我交给她?”

徐小云的心脏猛地被揪住,一时间连呼吸都停滞了。裘瞻博的视线逐渐清晰,将妻子那讶异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他无力地低下头,嘴唇似被寒霜冰冻,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暗想着,自己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假如徐小云根本不在乎。他不得已重新振作,侧身越过妻子,独自落寞地上了二楼。

如果犯错一次可以被谅解,那么两次呢?就在半月以前,徐小云前往公司,探访丈夫。他们一同乘坐电梯,只剩一个女员工在场,而她却主动与裘瞻博搭话。按理来说,他们本不相识,但奈何那女人掏出一张棉白十字格手帕,笑意嫣然地问道。

“裘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裘瞻博作为一个位高者,面对如此唐突且无礼的问题,只是低头看着那女人殷勤的笑容,用尽职业素养与个人修养,有礼地答道。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手帕,是您当时看我脚受伤了,送给我的。我父亲是您外公的……”

徐小云只把话听到这儿。她站在他们的右前方,低着头,似百无聊赖地盯着脚尖打发时间。她对于屏蔽外界声音的方法,就是在脑中幻想出一列列歌词,然后照着歌词在心底默默歌唱。

三个人处在同一个空间,无须学习任何心理学的知识,就能从他们的肢体语言看出他们的心理活动。徐小云始终垂首不语,伫立不动,像是一块儿被遗弃在荒原的石像。倘若说身后两人一言一语的对话是动态的、活跃的,那么她给人感觉则是封闭的,凝滞的。

四面由钢铁与玻璃铸成的空间,无一不是回响着徐小云那震耳欲聋的沉默。裘瞻博本能技巧熟练地结束一段无聊至极的社交,但是,他的眼神却间中朝右前方瞟去两次。他并不是向妻子求助,而是暗示她能及时回首,作出一点反应。

喋喋不休的女员工快要将身子贴在上司身上了,难道同处于一个空间、并且同为女性的徐小云会没有察觉吗?裘瞻博只觉得徐小云的演技和谎言一样拙劣。他不能怪罪她。毕竟,他知道妻子的性格就是如此。他大可用“初犯”来为妻子找理由,从而原谅她。

多亏了那一次不常有、却偏偏碰上的职场性骚扰,和这次突发的意外事件,才让裘瞻博知道妻子的沉默竟能如此要命。他以为,他是受妻子爱护的。她为他雨中撑伞,淋湿了半边衣服;她为他每日收拾卫生,并把一切常用物品摆在他顺手的方向;她半夜醒来,为正在书房加班的他做一杯温牛奶;她为他按摩涨痛的太阳穴,尽管她被困意折腾得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如此看来,妻子还是对他好的,裘瞻博暗想道。殊不知,他已经把自己说服了。他从床上坐起身,打开壁灯,准备找妻子谈谈,可是飘来的一阵淡雅的香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即刻把头转向床头柜那边,就看到花瓶里插着一大束栀子花。他全然愣住了。

这个彩色的细颈玻璃瓶产自慕拉诺。当时的他在收到合作伙伴寄来的礼物,还曾在妻子耳边提了一嘴,说是不知如何处置这样与装潢风格不符的花瓶。

那么,是谁送的花?又是什么时候送的呢?答案可想而知。方才,裘瞻博是摸黑进屋,所以没有看到这些花。他拿起一朵栀子花放下鼻下嗅了嗅,接着把花枝捻在手中转动,仔细观察:奶白色的花瓣层层迭迭地向四面绽放,由半掌之大油绿色叶片光滑润泽将其捧住,而生长在其他细小花枝上两三颗花苞饱满又可爱,宛如一个尚未成熟的少女娇羞地用双臂抱紧双腿,蜷缩着身体。

徐小云可能不知道,丈夫的名字是栀子花的异名。她不似丈夫那对商业风险的敏锐直觉,以及纵观全局、料事如神的本领。但是,这样做事喜欢循规蹈矩的人,却偏偏误打误撞地在关键时刻挽救了丈夫的心。裘瞻博闻着花香,怎能不动容呢?他心猿意马地快步走到门前,一打开门,走出半步,就看到妻子的身影。

徐小云背靠着墙,低着头,神情拘束得好似一个被老师罚站的坏小孩。她知道裘瞻博看着自己,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她好像会一言不发地站到天荒地老,假设裘瞻博不率先开口的话。

“花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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