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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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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透了里衫。

长达一个时辰的文章策论对姜颜来说,无疑堪比一场酷刑。悬腕执笔、端坐如松——平日里再简单不过的事,放到今日,全都乱了套。

因身体过度酸痛,且指腹有伤,手腕脱力,姜颜的手抖得厉害,纵使心中有经纬,一落笔却成了虫走蛇行,字迹歪曲潦草到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

姜颜心中哀戚,跪坐了许久的腿脚也酸痛不已。她实在受不住了,悄悄抬眼瞄了一眼四处巡视的岑司业,见他没有留意自己,便搁了笔,不动声色地抻了抻酸麻的腿……

就这么一瞬,岑司业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忽的转身,将正揉着小腿的她抓了个正着。

岑司业本就对她印象不佳,见她如此坐姿,更是怒火中烧,黑着脸道:“姜颜,何故乱动?”

姜颜忙恢复正坐,垂着头小声道:“回司业,无故。”

今日姜颜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古怪得很,三番两次失礼于堂前,岑司业忍无可忍,遂执着戒尺负手朝她走去,行峻言厉:“你姿态松弛,想必是已做好文章胸有成竹了,老夫且来领教一番。”

完了!手根本不听使唤,字写得如同鬼画符,定要被岑司业罚了!

姜颜如临大敌,垂首低头,咬牙闭目。

岑司业清隽瘦削的身形在姜颜面前站定,伸手将她压住的那张卷子抽出来,迎着光抖开一看,顿时气得须发倒竖,严厉道:“字迹潦草至此,简直不像话!”

岑司业这一喝,周围诸生皆默默停笔,垂首听训。

四周静得可闻落针,唯有岑司业因盛怒而急促浑浊的喘息声。他指着姜颜道:“老夫一向训导尔等‘字如其人’,你如今这般行径,到底是在愚弄老夫还是蔑视先贤?我看你不像个儒士,倒像个道士!这字贴于门上能辟邪!”

薛晚晴没忍住,噗嗤笑了声。这笑声很轻,但在静如死水的厅中却无比突兀,岑司业横眉一瞪,薛晚晴立即敛容垂首,不敢再逾矩丝毫。

岑司业看了看垂首不语的姜颜,又看了看那份歪七扭八的潦草卷子,越发气人,便执着戒尺冷言道:“将手伸出来。”

姜颜攥着衣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脸腾地一下燥热起来。她宁可岑司业将她赶出学馆、面壁思过,也好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那人的面前挨板子。

“司业……”

寂静之中,阮玉细软的嗓音颤巍巍传来,不知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为姜颜辩解一句:“司业,阿颜不是故意写成这样的!她的手……”

“擅自插嘴者,与其同罪论处!”

岑司业一喝,阮玉吓得眼睛都红了,唇瓣几番颤抖,还想要再说什么,姜颜却无奈一笑,朝她摇了摇头。

姜颜摊开掌心,将双手举至额前,平静道:“学生知错,谢司业教诲。”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戒尺落下。她心下好奇,悄悄抬眼一看,只见岑司业神色复杂地望着她指腹上缠裹的绷带,许久不言。

淡淡的药香弥漫,苻离也看着那双伤痕累累、尤自颤抖的素手,不知为何又想起了草靶红心上的三支羽箭,以及在树荫下累极而眠的少女。

厚实的戒尺终究没有落下,岑司业将那张字迹潦草的卷子揉作一团丢入纸篓,语气虽然冷硬,却不复先前盛怒,只转身道:“出去,面壁。”

姜颜如蒙大赦,起身去了思过墙边。

外面的天儿极好,暮春时节,空气中仍残留着些许芳菲的馨香,夹着凉而不冷的一丝风。苍穹湛蓝,万里无云,麻雀在枝头喧闹,一只黄粉蝶翩翩停留在思过墙上,姜颜盯着它,心中燥郁一扫而空,仿佛连墙上的蝇头小字也不沉闷了。

厅中的学生们陆陆续续交了卷,岑司业一一朱批点评,评出的虽好,但哪能次次都为第一?不过是看在他爹苻首辅的面子上罢了。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身后蓦地传来一声低咳。

姜颜忙站直身子,旋身一看,来者并非岑冀,而是国子学的另一名司业荀靖。

比起岑司业,荀司业要面善许多。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捏着长须道:“不必站了,回去歇着罢。”

闻言,姜颜流露出些许讶然之色,下意识瞥了眼岑司业所在的方向。

似是猜出她的顾忌,荀司业又呵呵笑道:“不用看了,是修齐托我为你解禁的。有人同修齐解释了你手上伤口的由来,他自知冤枉了你,又拉不下脸面见你,便托我前来。”

有人替她解释了吗?一定是阿玉罢。

姜颜这才放了心,腹诽道:岑司业这古怪别扭的性子,倒与苻离如出一辙,怪不得他俩是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

荀靖又道:“去药堂取些药,回去好生歇息。念你身体不适,今日之文章,允你延迟至后日天黑前交来。”

姜颜一时欢喜,眼角带笑,猛地弯腰道谢,却因牵扯到痛处而龇牙咧嘴。

告别司业,姜颜步履蹒跚地离去,背影映着白墙黛瓦,倒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清丽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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