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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部第三章(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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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旅馆的大厅里,坐在一架小钢琴的前面弹奏,这架钢琴虽然因为旅馆不断办舞会被人用来弹华尔兹和苏格兰舞曲,音调有些不太准,不如演奏家里的钢琴那么悦耳,但是它那沙哑的、咯咯吱吱的声音仍然能给人无限的乐趣又有些天,一丝风也没有,天空蔚蓝,闷热潮湿的气候使人昏昏欲睡。在罗喜登旷场上,青蝇嗡嗡地悬在日光里。大海喑哑了,像一面镜子似的凝然不动。当只剩下三天假期的时候,汉诺宽慰自己,同时也告诉每个人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像整个圣灵降临节那么长。但虽然没有人能够驳倒他的计算,他自己却也不敢相信了。他心里早已默认了那位穿发亮的哔叽上衣的先生的正确。假期总有结束的时候,他们还是要从停止的地方继续,要继续讲这个,讲那个结束的时候到了,马车装好了行李停在旅馆门前。汉诺一清早已经向大海和海滩告别;现在他又向那接过小费的仆役们告别,向音乐坛、玫瑰花坛和这整个夏季告别。最后,在服务人员的欢送下,马车轮转动起来了。

马车走过通向小镇的林荫路,沿着海滨路走下去汉诺把头靠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神矍铄、瘦骨嶙峋、头发已经花白了的伊达永格曼坐在倒座上,对着汉诺。清晨的天空被淡淡的白雪盖住,特拉夫河面上耸起无数小波浪,被风儿吹得滴溜溜地乱滚。在车窗上偶尔落下一两滴雨点。在海滨路的尽头,人们坐在门口织补鱼网,光着脚的小孩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马车。这些人是永远也不会离开这儿的当马车快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汉诺俯着身子,最后又看了一眼灯塔,然后他把身子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我们明年还会再来,小汉诺,”伊达永格曼用低沉的、安慰的语调说。汉诺等着的正是这句话。一听见这个,他的下巴一抖,眼泪立刻从长长的睫毛后边滚出来。

他的脸和胳臂都在海滨晒黑了,但是如果人们让他在海滨待这么一个月,是想变换回一个活泼、健壮的小汉诺来,那显然是失败了;这个可悲的事实汉诺自己也完全知道。经过这四个星期远离尘寰的平静的生活,对大海的顶礼膜拜,他的心变得比以前更任性、更柔软、更敏感、更富于梦想了。在蒂特格先生的比例律前面,他更加无精打采了。当他想到要背诵那么多历史年代和语法规则,想到过去,晚上绝望时,就任性地把书本一丢,徒然期望从睡眠里找到解脱,而第二天清早和上课以前的那种恐怖,想到又要迎接那种种不可避免的灾难,专门和他作对的哈根施特罗姆家的孩子,以及他父亲对他的种种要求,他变得比以前更灰心丧胆了。

但是马车行驶在清晨充满积水的乡村大路上,听着周围小鸟的鸣叫声,渐渐地他的心情又畅快了一些。他想到了凯伊,想到不久就将和他会面,想到了费尔先生,想到了钢琴课,家里的大钢琴和他的小风琴,再说还有一天可以休息,后天,开学的第一天,也还是平安无事的。啊,他摸着他的扣绊靴上还带着点海滩上的沙子这些沙子他会永远保留的哔叽衣服也好,哈根施特罗姆家的孩子也好,任凭什么事,来就让它们来吧!反正他有的东西已与自己融为一体,任谁也抢不走。当一切苦难又压在他头上的时候,他会回忆起大海和海滨旅馆的。他会想到夜晚在一片寂静中,那些细碎的波浪是如何拍击着石岸,发出轻柔的絮语,只要一回想这个,他就能从中取得安慰,什么逆境都损害他不得摆渡过了,伊色列朵尔夫林荫道也走过了,再经过耶路撒冷山和城外的旷地,然后就要进城了。城门右边耸立着监狱的高墙,威恩申克姑父现在就关在这里面。马车沿着布格街驶过去,过了考贝尔格和布来登街以后,一拐进渔夫巷的斜坡路,车夫就得不断地刹着闸眼前就是那所带有白色大理石雕像柱的红房子了。当他们从充满中午暖空气的街头走进阴森的石头走廊时,议员已经站在那里迎接他们,他的手里还攥着一支钢笔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小约翰才习惯了没有大海的生活,才习惯了那提心吊胆、无聊得要死的日子。永远要提防着哈根施特罗姆家的孩子,只有从凯伊、费尔先生以及音乐中才能够得到少许抚慰。

布来登街的几位本家小姐和克罗蒂尔德姑姑一看见他立刻就问,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假期之后再上学感觉如何,发问的时候嘲弄地挤着眼睛,表示他的处境一点也瞒不过她们,同时又带着成年人的那种特有的傲慢,似乎一切与孩子有关的事,他们如果不是不闻不问便要尽量以玩笑的态度处之。但她们一点也没把汉诺问住。

在回到城里三四天以后,家庭顾问医生朗哈尔斯博士到渔夫巷来检查海水浴对小汉诺的效果。

他首先和议员夫人长谈了半晌,才把汉诺叫进来,衣服脱得只剩一半,进行一次仔细检查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现状,像朗哈尔斯博士一边望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边宣布的那样。他检查了一遍汉诺的不发达的肌肉组织,量了量他的胸围;听了听他心脏的跳动,详细地询问了他身体各个器官的功能如何,最后用针尖从汉诺的细胳臂上取了一滴血,为了拿回去化验。总起来说,他好像还是不很满意。

“咱们倒是晒黑了,”他说,一只胳臂搂着站在他面前的汉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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