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那会邹潮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据说邹潮爹妈为了给他凑钱接着考,找本家兄弟下跪借钱,人家看不上,都不借。不过那个年代,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几个高中生,邹潮也算是有个正经文凭。邹潮喜欢陈春梅,写情诗,写日记。一笔好字看得陈春梅动了心,哪怕邹潮家里也是穷得叮当响。
邹良初三以前,邹潮还是在税局上班,每天夹着公文包,骑个二八杠去县城,虽说是小职员,但在泉灵村这个谋生只能靠能土地的地方,在税局上班吃公家饭,那是相当体面。只可惜时代是变化的,新一批的大学生毕业了,他们要吃饭,他们要岗位,邹潮这样的编外人员自然也是第一批被砍掉。
村里人的羡慕马上就变成笑话,邹潮都快40了,没干过重活,他还能干什么?老婆孩子怎么养?陈潮低下头,求着村里人带他上工地,从小工干起,吃尽苦头磨了这些年,也混成熟练的钢筋工。
陈春梅向来傲,她收着那些鄙夷的眼光,存下那些风言风语,暗自的劲头全出在邹良身上。
邹良吃穿用度比村里的孩子都好,长这么大家里几亩地都分不清,寒暑假人家孩子忙农活,忙着玩。邹良总是骑车去补课,那补课费从来不低。陈春梅可以不吃饭,但是她儿子不能不念书。
好在邹良争气,打小成绩就好,初三那年邹潮下岗,家里晦气一片,邹良还是考出全校第一,上了县一中。高考,不说清华北大,那肯定也得是个了不得的大学。
邹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越到高考他越不想看书,高三后半年就那么吊着、荒着,全靠之前的底子参加高考,成绩自然不如意。
可事情怎会就这么算了呢?他念书这事,是上了锁施了咒,背负家族使命的。他这么多年只是读书,也只会读书。成了,光宗耀祖,不成,也没退路。
邹良就等他爸妈这顿吵,心里顿时痛快多了。
陈春梅吃完饭,带上草帽就出了门。邹潮抓起水壶跟上去,心疼地念叨:“你闹什么脾气,不睡会?大中午暑气重的很!”
陈春梅不回头,两人一前一后走了。
邹良想睡午觉,他的房间在楼上,楼顶没有隔热,一开门热气便急冲冲地推搡而来。邹良攥着门把手朝房间看看,桌上的课本试卷摞得老高,热腾腾的空气混着旧书味,吸一口进去沉甸甸地压人。
他关上门跑下去,擦擦竹床扛到堂屋,门窗大开,过堂风吹得正好。邹良躺在凉飕飕的竹床上,盯着墙上花开富贵的牡丹贴画出神。苦夏的蝉发疯地叫,却吵不到邹良,不多会他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长,醒来已经是傍晚。邹良一睁眼,感觉魂都睡丢了半条,他浑浑噩噩走到大门口,坐在马扎上醒觉。
他丢掉的半条魂,很快就被吓回来了。
宋迎春抓了条蛇。
那蛇还没死透,被宋迎春掐着喉咙张大嘴,青灰色的蛇身缠在他健硕的小臂上,黑乎乎一大坨。宋迎春是巴掌脸,少年气很重,他光着膀子,甩开手臂,一身肌肉被夕阳一晒,刀刻似的清晰干净。
宋迎春穿的拖鞋,小腿上全是泥点子,不知道哪里抓的蛇,但是高兴得很,跨着大步子威武地走来。他身后跟着几个脏兮兮的孩子,手舞足蹈地唱:“迎春抓蛇啦,迎春抓蛇啦!”
一看见邹良,宋迎春跑着过来了。举起手臂把那蛇伸到邹良眼前,一笑,一口漂亮白牙。
“大良!看!这东西劲还不小,我追了两条田埂才逮住。”
邹良缩缩脖子,蛇身还在宋迎春的腕上纠缠蠕动,活脱脱的吓人。
邹良挤出一点笑:“它不咬你?”
宋迎春又把蛇往前凑了凑:“菜头蛇,没毒的。”
“迎春,回家扒蛇呀!”
“迎春快回去了!”
孩子们在催,宋迎春被小孩簇拥着走了,没走几步他回头冲邹良喊:“大良,待会我把蛇胆摘给你啊,补眼睛!”
邹良下意识地推推自己的眼镜。
宋迎春家有个大院子,没砌围墙,敞敞亮亮。院子里有棵高大的合欢树,树冠浓密茂盛。正值花期,红嫩的合欢花开得灿烂,从远处看去,宋家院子里升了一片粉红的云彩。
村里人都喜欢种果树,再其次也会种点樟树、玉兰什么的常绿树。合欢树全村只此一棵,是宋迎春他妈嫁过来的那年,他爸亲手种下的。
宋迎春妈妈就叫合欢,刘合欢。宋迎春本也不姓宋,姓高。他5岁那年亲爸上山炸石头出事故死了,家里跟包工头闹赔钱,闹了一年钱没赔到。那包工头倒是有法子,传出刘合欢克夫的谣言,连带宋迎春是谁的种也说得不干不净。刘合欢她婆婆可不是什么清醒脑子,前半年在家哭早死的儿子,后半年变本加厉不待见那对剩下的母子。
刘合欢娘家人发了火,找了个纵横十里八乡都能说亲的名嘴媒婆,张罗着给刘合欢改嫁。刘家人重新凑了嫁妆,不要彩礼,就一个要求,得是个憨厚人,家里老人也不能是胡搅蛮缠的主。
媒婆那嘴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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