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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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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更多的话想说,想请皇祖母以太后的身份照拂姜采女,甚至想去皇叔面前为姜采女求情,然

而思及马球赛那天的情形,再想到弘福殿的失火,想皇祖母与沉碧此刻提起姜采女是刻意还是偶然,许多话就沉沉压在嗓子眼里,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

幸而皇祖母只听他说了这一句,就颔首说道:“你说得有理,哀家会找机会劝劝皇帝,让皇帝早些解了姜采女的禁足。”

萧珏想“多谢皇祖母”,但却不能说,他哪里有“谢”的立场,姜采女是皇叔的女人,而他是皇叔的侄子。就只能沉默时,萧珏听皇祖母似是说笑,话中却又似有两分意味深长,“话听不听得进,得看说话的人是谁,哀家是太后,身后是独孤家,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老婆子,说几句话,皇帝应该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从永寿宫中出来时,日已西斜,小太监秉良侍随在郡王殿下身后,见殿下在离开永寿宫后并未急着离宫,而是走着走着,步伐愈缓,最终顿住,目光凝望向后宫某处方向。

皇祖母并不喜欢皇叔。尽管世人皆认为皇祖母十分宠爱小儿子,但萧珏在年纪还小时,就隐隐感觉皇祖母对皇叔近似“慈母多败儿”的极端维护宠溺下,藏着深深的戒备与疏离。

他迄今都记得幼时的一桩往事,他是五六岁的孩子时,少年皇叔在狩猎时猎了一张墨狐皮献给皇祖母做大氅。在人前,皇祖母对那张墨狐氅爱不释手,直夸皇叔孝顺,令他的生父都忍不住略含酸意地笑说皇祖母太过偏疼小儿子。然而,当众人皆有事离去,只他这个不知事的小孙儿陪在皇祖母身边时,他分明在皇祖母令沉碧将墨氅收起时,见一丝深深的嫌恶从皇祖母眸中一闪而过。

皇祖母在生皇叔时因难产昏厥,差点就没能再醒过来,皇叔险些使生母丧命,也许这就是皇祖母内心深处不喜欢皇叔的因由。

皇祖母希望他继承父亲的一切,进入朝堂,握有权柄,坐上启朝的皇位。然而皇家之间若起权争,必将有腥风血雨,他不愿令亲人陷入那样的局面,所以淡泊,也什么力量也没有。皇祖母说,话听不听得进,得看说话的人是谁,他因为没有力量,连在皇叔面前为姜采女求情一句都不能。

因为手中没有半点力量,他连想暗中打听姜采女在幽兰轩的境况也不能。如果他能稍稍有点力量,能在宫中留眼睛埋人手,不仅能及时知道她的近况,也能暗地里照拂她。他不想她枯萎,即使她不是属于他的花。

暮色中,少年默然凝望幽兰轩方向的身影在夕照下被拖得老长,暑日里黄昏时空气犹有燥意蒸腾,贴刺在人肌肤上似是细密的牛毛针,一根根无声地刺燥到人心底去。

太后素有头疾,有时发作也无定数,明明白日里和永宁郡王说话时身体丝毫无碍,夜里将入睡时,头却隐隐疼了起来。因为药物也只能缓解、不能根治,这深夜时候太后懒怠再喝苦药,想着熬耐着睡着便不知痛楚,然而她心里装着许多心事,躺榻许久,仍是难以入眠。

她想着今日和孙儿所说的初见之事,想着她的亡夫、被追尊为启朝太祖的萧胤,想着那个女人,那个隐藏在萧胤身后、不为世人所知、连死亡都无声无息的女人。萧胤有平定天下的野心和能力又如何,那个女人得到了萧胤全部的爱又如何,他们都死了,而她独孤琼还活着,以启朝太后之尊。人这一世,到头来就是拼谁站得最高、活得最久,是她赢了,是她赢了。

太后一边忍着头疼,一边心中痛快地想着时,忽又念起她唯一的儿子——启朝太宗萧恒宸,心中瞬间痛如刀绞,连将头疼的痛楚都压了过去。虽然至今没能查到确凿的证据,但太后深深疑心爱子的死亡与今上萧恒容脱不开干系。她疑心是萧恒容为了启朝皇位暗中谋害异母兄长,因她早就疑心萧恒容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多年前萧胤病逝前,单独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萧恒容。

既为爱子之死疑心痛心,太后又万分担心孙儿韫玉将来会遭萧恒容毒手。尽管她并不是个没权没势的太后,独孤家亦是启朝第一高门,门下力量深厚,萧恒容这皇帝应也顾忌着英明君主的名声,一时不会在明面上对韫玉痛下杀手,可若萧恒容使阴招呢,就似在马球场那次,而韫玉迄今对他这个皇叔缺少防备之心。

韫玉天生心性纯良,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断不肯信是萧恒容谋害他生父,即使现在他知道萧恒容并非是他亲叔叔,也会因当年被救离燕京之事,依然敬重萧恒容,不会相信萧恒容谋害他的生父。

太后正是因深知韫玉性情,才一直未将萧恒容的真正身世告诉韫玉,她是等着在拿到萧恒容谋害兄长的确凿证据那天,等韫玉因证据心神震荡时,再用萧恒容身世的事给他下一剂猛药,刺激他彻底摒弃所谓的叔侄之情,拿回属于他父亲、属于他的一切。

既为将来杀死萧恒容的那一日心潮澎湃,又担心在那一天到来前无法保全韫玉,太后心神难宁地辗转反侧半夜后,头疾发作地越发厉害了,至翌日,甚至疼地起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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